可能建房子时只是给看牛人临时歇脚的,房子低矮狭小,没有之前房子的一半大。
推开屋门,屋子里一个大炕,炕上堆着已经发黑的稻草和破破烂烂看不出颜色的毛毡子,窗户上捂着厚厚的报纸和破布,屋里阴暗寒冷,大白天的没有一丝光亮。
地上乱七八糟的堆着玉米杆,炕边上是一个土灶和一口只剩一半的水缸,灶上放着一口补了又补破了齿儿的铁锅。
顾东海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带着林然然转身出去了。
顺着坑坑洼洼的土路往回走,顾东海背着手紧皱着眉头一直没有说话。
远远的迎面三个人走过来,打头的一个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一头花白的头发,绛紫色的国字脸,严肃地抿着嘴,身上的衣服从破洞处露着棉絮和稻草,右手拄着扁担,走路一瘸一拐的。
后面跟着一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中年人,身量很高,瘦得脱了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穿的也很破旧,膝盖上打着两个大大的补丁,黑瘦的手腕上系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端拴在身后人的腰上。
被牵着的是个30多岁的瘦小男人,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黑一块灰一块的看不出长相,眼睛直愣愣的,亦步亦趋地往前走。
“老齐!“顾东海眼睛一亮,迎着打头的老人快步走过去。
从兜里掏出烟来递给老头和中年人,自己也点上了,指指林然然,“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是林然然,石头媳妇,以后她带她婆婆住山下的土坯房,要是有啥事儿你照应照应。闺女,这就是我刚刚说的……”
顾东海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按现在的社会现状,下|放劳|改的是犯人,是被人看低侮辱的,平时顾东海也不敢大大方方地在外人面前对三人友善,刚刚在林然然面前不设防地话里话外带出了同情和尊敬,可……
“齐伯伯,陆叔叔,吴叔叔。”林然然笑眯眯地招呼三人。
她当然懂得顾东海的顾虑,也明白他对自己的信任,毕竟如果换个激|进点儿的人举报他反革|命都有可能。
顾东海高兴地直点头。
齐卫东审视地打量林然然,皱着眉头:“石头回来了?这女娃多大就结婚?为啥住这儿?”
顾东海叹了口气,不想在林然然面前再说那些糟心事儿,“唉,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过后再说吧。你们吃饷午饭了没?快回去做饭吧。”
新发村都是按工分领粮食回家自己开火的,只有秋收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才给大家开大锅饭。
而下|放人员都是领维持生存最低限度的粗粮自己做饭的,毕竟广大的无|产阶级怎么能给反|动派和□□做饭呢。
齐卫东皱着眉头,又看了看林然然,没说什么。
陆家轩对顾东海和林然然微笑点了点头,拉着身后没有反应的吴涛跟着齐卫东走了。
顾东海转过身轻声说,“老齐当年是你公公的领导……唉,现在都是怎么了……”
林然然没有说话。
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剧,也是一个时代的损失。
好在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只要熬过这两年,所有人都会迎来新的曙光。
第20章
回到顾家,顾东海让林然然回西屋,自己进了东屋。
西屋里,杨妈妈正睡着,李婶坐在炕上纳鞋底。
林然然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
其实除了杨妈妈正盖的一床被子和林然然抢回来的鞋子,柜子里只有两件破烂衣服。
林然然一件都不想带。
李婶坚持让她拿着,一来就算是破衣服也有用处,二来毕竟也有贴身穿过的,留下怕有什么腌臜事儿。
林然然挠挠脑袋受教了。
这时杨妈妈醒了,行李也收拾好了。
隐约听到东屋传出顾东海的怒喝,宋春花的哭嚎,还有炕上的顾继革刻意放大的□□声。
过了一会儿,顾东海紧皱眉头怒气冲冲地推门进来,“闺女,钱我要出来了,回家取车再来拉粮食,以后你就当没这门亲戚吧!”
“嗯,谢谢顾伯。”林然然点点头,接过顾东海递过来的大团结。
顾东海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林然然背着行李,和李婶一起搀扶着杨舒影,三个人离开了顾松江家。
顾松江一家没有一个人出来,但林然然知道几道仇恨恶毒的目光一直黏在她的背后。
顾东海两个儿子上工还没回来,李婶让林然然陪着杨舒影进屋坐着,就忙忙乎乎地去做饭。
顾东海也出门去喊儿子取车,再趁现在日头长去修修山下房子的门窗栅栏。
林然然喂杨妈妈喝了水,上了茅厕,把她安置在灶房门口的马扎上,进灶房帮李婶生火做饭。
李婶看她手脚麻利干活儿利索,心里更喜欢了。
过了一会儿顾志新顾志华跑回来,汗都没擦一把,推着院子里的三轮车就出去了。
过了好久,等晚饭都做好了父子仨才推着车子回来。
林然然帮着李婶摆饭上桌,李婶为了庆祝分家特意把存着的五花肉拿出来,切成片和白菜、冻豆腐、粉条满满地炖了一锅。
就着糙米饭,大家围在炕桌旁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
顾家没有食不语的规矩,和林然然熟了后顾家兄弟也不再拘谨,顾志华比哥哥活泼些,绘声绘色地讲着去搬粮食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