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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萱篇-台北2025年8月中
淑芬送医院后的隔天早上消毒车就来了,出事的至善楼与女舍被封了一个下午。武萱那间四人房许多私人物品都被cdc人员给处理掉了,她与诗涵几乎什么都不能携带的搬到女舍的空房间去,一切生活用品都得跟同学借。
媒体来了,一场息事寧人的招待会在学校国际会议厅展开。校方一套用词婉转、含糊带过的疫情状况说明实在是公关处理的好典范;校长神色严肃的对着记者麦克风强调全力配合政府单位指导,绝对不让憾事再度发生。
结果招待会开完两天后,男舍也发生了出血事件。再过两天,学校宣布停止暑假期间所有校内活动,所有留宿男舍与女舍的学生全体被招集去做身体检查。这一切大动作的过程并没有吸引媒体到来,因为台湾大学、东吴大学、建国中学、大同高中、开南商工也因陆续发生的出血事件宣布暂停暑期活动,据说它们发生出血症的时间点更早,但都被压了下来。
几乎一个礼拜的时间『批踢踢实业坊』天天紫爆,鼻血哥与鼻血妹之后鼻血婶、鼻血伯、鼻血哥20陆续出现,等到全台北市眾多学校爆发消毒潮时,批踢踢已经专门为横空出世的出血症网路声量设立专板。专板的名称叫『邱意板』,因为第一位爆疫情出来的捷运鼻血哥姓邱名意,他在接受隔离治疗两个礼拜后就被传出已经在和平医院身亡了。
不只眾多台北学校,民间也开始陆续发生出血症的疫情,开会开到一半开始流鼻血的影片、乘客开始咳血导致公车司机紧急剎车的影片、在反美大游行活动现场倒在地上抽蓄耳朵出血的老婆婆片段纷纷在网路上疯传,恐惧在社会上蔓延,直到台中也出现出血症患者之后,国家的总统终于针对最近的出血狂潮有了公开回应。
「我在这边感谢所有在前线努力的防疫人员以及关注此事件的所有国民,公共卫生安全防疫需要两边互相配合才能有效进行,请大眾关注cdc的讯息以及配合协助专业人士的指导,我相信风波一定能很快的过去。」
总统亲切的面孔在镜头前闪耀,微笑的等待媒体提问。
麦克风集体高举。
「请问对于美国ait询问能否介入防疫行动的提议,您的回应是?」
「台中也传出疫情,是否代表『将疫情隔离在北部』的措施有待加强?」
「请问总统先生!疫情爆发至今为何还不公布疾病的感染徵兆,目前连出血症的名称都没有?另外对于台北市长的检验报告管制说法有何看法?」
「请问听说总统先生您最近也有小感冒,身体有好转了吗?」
「针对cdc昨天才公佈的出血症防疫注意事项中,有提到应该要尽量避免前往人潮群聚之处,针对在野党高喊解散反美大游行的呼声您有何看法?」
总统举起右手:「啊……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的提问,对于解散反美大游行的说法……我深深不以为然。我认为政治归政治,防疫归防疫……反美大游行是我们展现团结的表现,我们中国人早就已经不是『东亚病夫』了,我们不需要美国,我们应该要团结自强!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一定可以打赢这场防疫抗战的。为了表现我本人的坚定抗战立场,我决定在这边郑重宣佈!我要对出血症疫情出征!!!」
接着在所有媒体的注目下,国家元首开始在镜头前打起拍子唱起歌,唱的歌是他当年竞选总统时的选战名曲『我现在要出征』,总统周围的幕僚也开始配合打拍子、合音,现场许多总统的粉丝唱到激动处更是欣喜的泪流满面。
场面欢乐,一切歌舞昇平。
国家机器似乎终于开始转动了,cdc推出了『出血症防疫指南』的影片在脸书社群平台被人到处转传,但影片内容却被批评与感冒防治的作为大同小异。七月才撤掉岗位的台北火车、捷运站刷卡口量耳温的替代役们重新出现,口罩重新被政府列为『价格统一管制品项』。
台北与新北都宣布停课了,但武萱则天天忙碌。
cdc的大型车辆陆续开进校园,武萱与一群学生会的留校干部天天在学校体育馆帮忙建立针对出血症的『疫情检查站』,这种疫检站比之前大流感的阳春安检站还要完善许多,甚至还有为身体不适的人设置的休息区以及检疫的双层防护部隔离区。
武萱与学生会长召集志工戴着口罩每天去学校附近的路口发防疫传单、提醒大眾cdc的防疫指南;诗涵从麦当劳下班后就会来帮忙,她是武萱身边最活跃的支持者之一,一群暗恋她的学弟也甘心受之驱使。
短短几个礼拜的时间,武萱发现台北变了。
有种当时全台大流感疫情最严重时的氛围,而且程度全都大幅提升。
没有人敢出门上街,东区人潮消散、大卖场的扫货狂潮再起、各夜市即将再度关闭、许多餐厅、店家自主歇业,买东西开始会感到不方便。但危机就是转机,一度黯淡下来的外送业旺季再临,大批的外送公司专员满街跑,他们乐观看待这是一波赚钱的好机会。
凯达格兰大道上
', ' ')('几十万人的反美大游行人潮不退,他们在马路旁搭帐棚过夜,为游行专设的夜市摊贩区成为全台北晚上最热闹活泼的地方,『我现在要出征』的歌声日日在游行会场飘扬,媒体记者也常驻该处。
「相信台湾!相信中华民国!」
「不怕!不怕!相信政府!相信国家!出血症没什么!」
「台大医院就在旁边而已,看病很方便,不怕!」
「问那么多干嘛?美国人去死!你是不是亲美主义叛徒!」
新闻记者突然被游行的长辈唾骂、推挤,访问场面一度尷尬。
武萱接到了母亲从彰化打过来的电话,说台北很乱,没什么事就快回老家。而武萱虽然天天疲累,但她已经投入太多太多了,无法随意抽身离开。淑芬与品蓁的家长来了,他们的女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医院,音讯全无。在武萱的陪同下她们一同前往台大医院探病。
到了医院……武萱对着眼前的景象傻眼。明明月初才来过的,但现在台大医院已变成另一个世界。
地上充满用过被丢弃的口罩以及摊摊不明血痕;大量戴着口罩的人潮塞满了大厅与走廊,他们将在每一个掛号柜台前排着捲曲的人龙,走道两侧靠墙坐着一堆不知道是等着领药还是来探病的昏睡人士。医院内的空气因大量人群而沉闷,场面气氛则时常充满极端的情绪化。
「满了!满了!其他医院也满了!」
「为什么我老婆只是咳嗽就要被隔离!主治医生给我出来交待!」
「拜託!拜託!帮帮忙!我儿子已经昏睡两天了!」
「刚刚那个倒在地上的只是装昏而已!凭什么他可以不用掛号!」
「救命啊!医生!我也在发烧啊!我也在发烧啊!」
武萱一行人挤过人潮,找到一名脸色很差的护士询问探病的状况。
「请注意告示,目前本医院无论隔离还是非隔离病房都不接受家属探访,虽然抱歉但请尽速离开。」
「不是啊!我的女儿现在状况怎么样,我连问一下也不行?」淑芬爸爸很气愤。
「我女儿只是在这里做住院检查而已,不是隔离病房的病患。」品蓁妈妈急切的表示。
「抱歉,医院规定,帮不上忙。」说完护士就侧身穿越人群离开了。
带着挫败的情绪,退到台大医院外后家属之间展开讨论,各种想方设法的提议被考虑;从上网抗议到找台北市议员关说都有。武萱静静听着大人们之间的讨论,思考着自己能做些什么。一旁传来凯道造势的喇叭声,一旁则传来医院大庭充斥的愤怒咆啸与恐慌。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走远了几步拨出电话。
电话通了之后只响三声就被接起。
「是我。」武萱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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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大医学院三楼,小型会议室。
武萱独自一人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让她等到切盼的脚步声与开门声了。
「人我找到了,你尽量不要靠近医院这种地方,小心交叉感染。刚刚出大事了……现在台大医院那边乱得很,你等等出去小心点。」李圣贤带上会议室的门,脱下口罩、语重心长的表示。
「怎么了?」
武萱看着以前大学学长的脸,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总统也住院了,目前已经确诊……人在隔离病房。」
「我的天啊!是出血症!?」武萱惊呼。
「对。」学长点头:「目前名称暂定为『邱氏出血热』,感染途径尚未完全掌握,但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直接接触与飞沫还有媒介物都有可能造成感染。潜伏期未知……不过患者一开始普遍都有疲倦、乏力、食慾不振等现象。」
武萱闭上双眼,回想淑芬上个月的模样。
「感染源呢?」
「还在追踪,这跟感染途径有直接关係,但最近爆发这波量实在太大了……我们光是分析统整样本与纪录就忙翻了……根本没完没了。」
李圣贤目前人在台北医大当研究助理,医三代的他每天的例行公事就是接触显微镜。他还是大四学长的时候有追过武萱一段时间,没能成功的原因不是条件不够好,而是武萱单纯认为他看世界的角度与自己不一样。而这次会主动找他则确实是因为有求于对方。
「所以你找到我的朋友了?」
「嗯……刘品蓁目前也在隔离病房,她身上有症状……斑状丘疹。」
「怎么会!?」武萱双手掩嘴。
「是……虽然还在临床观察中,但这种疾病致死率奇高,就算能挺过去我想医院也不会随便放她出去的。」学长分析。
「但她的家人来台北了,刚刚我还跟他们在一起呢……他们一定会问我品蓁的状况的…这要我……我该怎么跟他们……」
「听着,萱。」李圣贤双手轻抓武萱的肩膀,他的表情非常认真严肃。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透漏!我看疫情已经失控,政府直到现在还在压消息而已
', ' ')('……你要清楚,这不是之前的流感!我们的医疗体系根本不足以应付新的状况……很多人都会死……但我们是幸运的!我们是知情的人。那些在讯息圈外的人就随他们去吧!你什么都别管了!快点找机会离开台北,我觉得情况可能会严重到跟对岸一样!」
武萱挣脱了对方。
「那我的朋友呢?」
「我不是说了吗?她们已经没救了。」
「我是来找我朋友的。品蓁…淑芬……我不能丢下她们!不可能!」
李圣贤这时露出了冷酷的表情。
「武萱……王淑芬昨天晚上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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