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瑞雪兆情深(正文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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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明晰了自己的心意,萧衍骨子里还是个霸道的人,不给孟胄任何拒绝的余地,只让他沿着自己规定的轨道前行。只是他有信心会把他们两人间的道路铺建成一条康庄大道。

正如萧衍所说,孟胄什么都不用管,日子过得和往日也没什么区别。

从细小之处来看,就是每天下午四时的清洗不再需要,他身上的束具也都被卸下,终于活得像是个正常人。

而身边侍奉的人也全都换了一批,萧衍特意挑选出不谙往事,衷心侍主之人,不想有人因往事对孟胄另眼相看。原本萧衍还想把绿竹和秋桂也调走,还是孟胄请求说两人平日里都对他友善,才让他们继续留在山上。

之前挂着的红布没到一日久全都被扯了下来。

萧衍亲自拿着两人的生辰八字去庙里请高僧算日子,算出最近的那天是十一月初五,距今只有不到三月。

上次已经采买过成亲要用的物品,可萧衍不愿让孟胄用容王爷剩下的,还是重新购买了一批,无论是规格还是用料都要好上一个档次。

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要早。本该是枫林漫山的景色却只剩覆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可在这样铺天盖地的洁白中,枝桠上垂挂的那抹红就格外亮眼。

孟胄因为萧衍不想让他提前看到这番景象,便一直听话地没往院子的外围去过。

当他颤颤巍巍地被萧衍扶着走到山的最高处,睁开眼睛之时,泪水不自主地夺眶而出。

易许山上有两万多颗树,没当庄主求娶夫人之时,便会在每棵树上缠上两块红布,寓意成双成对,永结同心。

孟胄从未想过这样的景色会是为他而准备的,他眼中含着泪,看着那些在风雪中依旧飞舞着的红色锦缎竟觉得有些刺眼,再看得仔细些才发现原来上面还绣了根金线,描摹出一朵灼灼盛开的桃花。

然而这样还不够,萧衍领着孟胄到了一颗树前,拉下那上面的那块布给他看。只见布上用隽永的字体写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孟胄认出那是萧衍的字迹。他有些茫然地抬头,又转头看向系了满山的红布,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萧衍这才把凹陷了一块的中指给他看,有些邀功般说道:“写了好久,手都酸了。”

孟胄觉得有些无措。他之前可以把萧衍随手施舍下的一点恩惠当作糖果细细回味,可真的当萧衍把过于浓重的爱意奉上时,他竟不知该如何接受,甚至暗自生出些自卑的情绪来。

尽管如此,孟胄也知道不能说这么煞风景的话。他捻过萧衍的手指,轻柔的指腹缓缓揉着还有些红的关节。“谢谢,我很喜欢。”

风吹舞着两人的衣摆,比起天地间的风景,他们在对方眼里才是真正的绝色。

成婚当天,下了多日的雪终于停了。

一台轿子从村口出发,轿夫踩着铺了一路的红绸颠到了半山,唢呐喇叭声伴着人群的嬉笑声好不热闹。

萧衍也是一身红衣,衬得他皮肤愈发白净。

他伸手进轿里,抓住孟胄手后不忘调戏了句:“牵好了,新娘子。”

萧衍这些天没少用这些话来打趣,可听了再多次,孟胄耳根还是发红,好在覆在喜帕下没人看见。

萧衍这次是娶夫人,位同半主。易许庄长老开了祠堂,只等行完礼就将孟胄的名字写入宗谱。

尽管萧衍不信天地,不信鬼神,可他还是恭敬的三叩首,只为给孟胄一个完美的婚礼。

拜过天地后新娘先入洞房,新郎还要去外面陪客喝酒。可萧衍不想守这项规矩,他只交代绿竹仔细留意着,就步履匆匆地回到孟胄房里。

屋里红烛,红缎布,红窗花一个不少。墙上也涂了花椒制成的粉末,余味悠长。

萧衍想起了什么,伸手去摸孟胄坐着的地方,果然摸到许多坚硬的东西。他不禁失笑:“起来,不硌吗?”

等把那一摞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拨弄到一边,萧衍才又拉着孟胄坐下,拿起杆子挑起喜帕。

红布被一寸寸撩开的时候,萧衍的心里也是紧张万分。按理他也不是古时那种从未见过新娘的新郎,往深了说,连那种事他们都做过许多次了。但萧衍此时却真生出种第一次娶亲的心理,急迫又胆怯地想见小娘子第一面。

这其实不是萧衍第一次看见孟胄出嫁的样子,只是上次他面上仿照女子涂了浓厚的妆,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这次秋桂只给他描了眉,嘴唇上用绛纸点了些色,带着棱角的脸庞配上身上的红衣,说不出的英俊潇洒。

萧衍心里想着,嘴上也说了出来:“好英俊的小娘子。”

孟胄看着萧衍嘴边的笑意,一种仿佛置身虚幻中的迷雾把他包围了,晕得他不知何年何月,身处何方。“是真的吗?”

“什么?”

“你是家主吗?为什么...突然...我好怕...”

孟胄还记得他当时说萧衍变了的时候,萧衍并没有给他任何回答。

他害怕萧衍是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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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记忆后这些天的美好不复存在;他又怕萧衍是走火入魔了,理智清醒后会再次厌恶他...

他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巨大的欢喜与巨大的焦虑从两面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然而无论怎么想,结局都只能是惨淡收场。他是带着罪嫁过来的,凭什么能够安稳度日...

孟胄其实是个很不喜欢哭的人。过度的疼痛和屈辱只能让他留下生理性的眼泪,情绪真的到了崩溃的边缘也只会留下两行清泪,再无更多。

可此刻孟胄却像个孩童般呜咽不止。

被封为夫人时他没有哭,见到红布上的诗句时他没有哭,之前拜天地时也没哭。

孟胄在这么个不讲道理,不讲逻辑的时候哭了出来,眼泪像泄了阀般止不住往外流。

萧衍赶紧把孟胄按进怀里,手掌轻轻在背上轻拍,似是永不会厌烦般说着:“别哭了...待会眼睛疼...”

可肩膀处还是湿了一片,厚厚三层的衣服都被泪水浸湿了,里面一片冰凉。

萧衍像是认输般轻叹口气,松口道:“我不是他。”

“什么?”孟胄终于停止了抽噎,只是声音还带了哭腔。

萧衍把一切娓娓道来。

“我是异世的一缕孤魂。真正的我出生在一座破败的城市,父亲赌博,母亲吸毒,欠了一屁股债,天天有人来家里讨债。我初中成绩还蛮好的,在那样的地方还考进了重点高中。但当时有个同学是我们家债主的小孩,他把我父母的事情说了出去。不到一天,我就被所有人孤立了,他们把我的书往外扔,上下学的时候堵在路上打我,当面骂我是贱人生的小孩,肯定也是个贱人。”

说这段话时,萧衍带上了前世的说话习惯。他想抽支烟缓解情绪,可手边没有烟,只能继续往下讲。

“我高中只读了一个月就读不下去了。还好我入学迟,当时已经成年了,就直接辍学去了部队。因为学历差,我一开始就被分配到了边境,一呆就再也没回去。呵,也不知道我那对爹妈死了没。新兵的日子不好过,每天都训练得回去就倒头大睡。后来我升官了,到死之前已经是前线最高指挥官。可我不喜欢打仗,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神经一直紧绷着,不知道哪天就会死。”

“孟胄。我们那流行一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们那地方出生的都是赌徒,瘾君子,他们都是老鼠,所以他们觉得他们的下一代也肯定是老鼠。”

“我不想遂他们的愿,但我虽然升了高位,却依旧是那些出生高贵的人眼里的下等人。他们表面上忌惮我,讨好我,背地里说我是垃圾堆里出生的。”

说到这,萧衍自嘲地笑了笑,“我一直装成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其实真正的我不过是个懦夫。瞻前顾后,畏缩不前,就连对你的心意都不敢承认。”

“孟胄,我是萧衍,不是他。我喜欢你,只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样的我...”

萧衍第一次剖出自己的真心,血淋淋地展示在孟胄面前,甚至自己还往上多剖了几刀。而如他所料,这份真心很好地抚慰了孟胄焦虑的情绪。“你很好,我喜欢你。”

萧衍起身去够桌上的两个小酒杯,把其中一杯交给孟胄,“你知道的,我从一开始就心悦你。”

孟胄这才想起他们见面的第一天。萧衍从七人中选中了他,给了他精雕细琢的玉势,也给了他旁人无法拥有的真心。

醉婚宴,闹洞房;语笑焉然化难点。

交杯酒,红烛焰;含羞带怯君共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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