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2 / 2)

“遁初兄,大家都是老熟人,哪怕这几年不曾见面,也不用这么客套。先进去坐吧。”那年长的道腴兄笑呵呵的说道,拉着宋教仁的手就向客厅走了去。章士钊和徐佛苏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周震鳞,字道腴。汉族,长沙宁乡人。早年入两湖书院,与黄兴同学,又与谭嗣同、唐才常友善。毕业后在宁乡、长沙办学,1901年在长沙望麓园沩宁试馆创办宁乡师范,1905年他慧眼识才,破格免试招录徐特立就读。后创办宁乡师范速成学校。先后任湖南高等学堂教务长,宁乡中学堂、明德学堂、安徽公学、京师大学堂教师。

自从华兴会并入同盟会之后,周震鳞便被公推为同盟会长沙支部的部长,他的革命地位仅次于黄兴。宋教仁在见到周震鳞时有些奇怪,如今湖南起义正进行的白热化,身为湖南同盟会支部部长的周震鳞怎么会突然来到广州呢?

进了客厅,四个人各自落座,会馆的佣人为他们倒茶,然后退出去带上了客厅的门。

“道腴兄,你与心斋怎么会突然来广州呢?事先也没有接到任何消息,想来是因为湖南的革命起义正忙着才是呀。”宋教仁问了道。

“哎!”周震鳞长叹了一口气,先前还是旧友重逢的喜悦,此时此刻竟全是忧愁。“湖南那边难啊,革命军节节败退,清军势力反倒占了上风。放眼全国革命进程,先是广州,再是江西,昨天在船上还听说福建也光复了。唯独我们湖南……”

“怎么会这样?”宋教仁皱起了眉头。

“同盟会在湖南起义之前不慎走漏了风声,清军早有准备,没收了新军的弹药,还把许多有革命倾向的军官都调走了。本来我们还打算强攻长沙,可是经过这几天的奋战,革命军缺粮缺械,更麻烦的是内部还有了分化。”周震鳞接着说道。

不等宋教仁发问,徐佛苏接过话来说了道:“焦达峰、陈作新与官僚派谭廷闿闹出了矛盾,谭廷闿主张议和再图大业,可是焦达峰和陈作新认为革命之势已起,断然不能半途中落。后来攻占长沙不利,两路人马分道扬镳。焦达峰带人退到了衡阳,谭廷闿避入株洲,似乎是要与清军议和。”

周震鳞又道:“在长沙撤退时,陈作新失踪了。直到我们从衡阳前往韶关的那天,都还没有收到陈作新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说到这里,他神色更加忧虑了起来。

宋教仁听完两个人的描述,与一旁的章士钊对视了一眼,后者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来我们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广东派出北伐的革命粤军,不去湖南而去江西呢?克强是怎么了,无论于公于私,都应该先光复湖南呀。江西革命军实力远远比湖南要扎实,难道江西方面自己还不能起义吗?”周震鳞有些激动的说道。

“这件事不能怪克强,你们是不知道广州这边的情况,毕竟我们不是广东人,政治上很多的问题都处于下风。”宋教仁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时,章士钊忽然开口问了道:“遁初,你今天去见了震之,前天我们商议的事你有跟他提起过吗?”

宋教仁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欣慰的神情说道:“震之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虽然我没有说得那么直接,不过旁敲侧击之下他的反应与我预料的差不多。相信日后我们可以与他建立更好的合作。”

章士钊舒展了一下神色,叹息道:“希望如此。我们要是能争取到这个强力的同盟,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了。”

周震鳞有些疑惑,问道:“你们说的震之是谁呀?”

章士钊笑道:“就是广州首义的大功臣吴绍霆,吴震之。”

周震鳞幡然醒悟,连连的说道:“原来是他呀。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说争取到这个强力的同盟呢?”

徐佛苏同样是一副好奇的样子,直勾勾的看着宋教仁,等待这答案。

宋教仁和章士钊都呵呵的笑了笑,两个人的笑容看上去很是无奈。

于是,四个华兴会的骨干成员在这里展开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密谈。

卷二:大革命 第203章,在北方

在广州起义刚成功的那几天,消息传到北京的时候,清廷还能保持着冷静的态度。隆裕太后整天唠唠叨叨、婆婆妈妈,几乎每隔几个钟点都要打听摄政王的去向,弄清楚国内的局势到底怎么样了。不过在最近两天的时间里,随着福建、江西、陕西、云南等省陆续通电宣布独立,其他各省的起义频频不绝,清廷终于知道江山的摇动了。

隆裕太后从每天的唠叨婆妈转变为以泪洗面;新近成立的宗社党表面上要重振纲纪,可私底下每个人都各怀鬼胎;北洋派的实力人物到处走动,尤其是徐世昌、唐绍仪等人,整天都在东交民巷出入,可是究竟是何目的谁也不知道。

咨议局和六部的官员们出走了一大批,全部都悄悄南下去了。

整个京城已然是风雨绸缪的局面。

在二月二十日这天,宗社党要求率兵南下镇压革命,甚至连行军的计划都制订好了,第五镇从山东直下江苏,第二镇由直隶过河南压制湖北,第四镇移师郑州,阻止革命军北伐反扑的可能。摄政王载沣也极力同意这样的决定,纵然他的同意显得那么仓促和着急,可大清就要完了,还能怎么样?

只是命令下出去了,满清的少壮派贵族们一个个跃跃欲试,可是这三镇士兵竟然无一发动。若不是看到情势危急,生怕引发进一步的兵变,少壮派贵族们早就抓几个刁蛮士兵来开刀。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北洋六镇是唯一靠得住的部队,要是连他们都反了,大清就算真的咽气了。

到了二十五日,国内局面已经无法控制,各省独立的通电络绎不绝的传到京城。

东交民巷各国外交大使馆在英法两国大使的牵头下,联名向清廷递交了一份意见书,称在如此危急存亡之秋,唯当袁宫保一人能主持大局。这份意见书并非正式文件,仅仅是各国大使的私下建议而已,从这一点已经看出袁世凯在蛰伏了这么久之后已经开始动作了。

二十九日,载沣饮鸩止渴的以宣统皇帝名义下诏,任命袁世凯为陆军部总长,催促袁世凯尽快北上主持军政大局。对于这个消息,宗社党成员一个个呼天抢地、反对不止,称这是引狼入室,大清江山必然会断送在此贼手里。可是这样的呼声又能何如?

袁世凯原本还以为这件事会拖延到年关之后,没想到年关之前载沣就妥协了。不过他的野心岂能是一个陆军部部长就能满足的?当即他就以旧疾未愈,推脱了朝廷的圣旨,继续在家中过着闲暇日子,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大年过后再说。

三十一日上午,紫禁城中和殿。

首座一侧有一道帘子,隆裕太后正抱着宣统帝泣声不已。首座上的摄政王载沣一脸阴郁,双眼里还渗着血丝,一只手紧紧的扣着自己的朝珠。

大殿中央,大清王朝最后几个还能聚在一起的大臣们都站在那里,一个个愁云密布,只有几个少壮的人激怒不已。偌大的中和殿一时间没有声音,只有隆裕太后的哭声,还有小宣统帝时不时发出的咿呀声。

“大家伙说说呀,都说说呀,为今之计,可有对策?”载沣耐不住沉默,或者是沉默的烦了,于是戾气的叫了道。这突然的一叫,吓了一旁隆裕太后一跳,定了定神之后,竟收敛了一下哭声,在这个时候哭也是没用的。

“洋人都说了,如果不请袁项城出马,只怕就会中止那几笔贷款的尾款。在这个时候要是没了银子,别说平叛,咱们皇城内就乱够出乱子了。”肃亲王善耆拧着眉头首先接过话来。

“袁项城,袁项城,他就是一个贼,要是让他回来了,我大清肯定完,早晚。”宗社党代表,主战派核心人物铁良咬牙切齿的说道。

“宝臣,”站在肃亲王身边的庆亲王奕劻,两只手插在袖筒里面,上半身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双眼眯成一条缝,若是不仔细去看还以为这老头子站着睡着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抱着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成见?怎么着,你打算让凤山一个人把禁军调到南方去平乱吗?一开始你们几个人嚷嚷着要带兵南下,好嘛,我举双手赞同,你调得动嘛你?”

凤山脸色很不好,他最喜欢被拿来当挡箭牌。

铁良狠狠的瞪了奕劻一眼,冷森森的说道:“就你能耐?在这里人谁不知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跟袁世凯眉来眼去,当初就是你的馊主意,把兵权倒腾到袁世凯手里了。现在你还在这里装神仙、装愚公?”

庆亲王听到这里,眼睛睁开了一些,怒了起来道:“好小子,你骂谁!”

不等铁良开口,站在铁良对面的良弼也大骂了起来:“你这老狗,在这里该挨骂的除了你还有谁?要不是祖上给你的铁帽子,你今天早就滚回乡下去种田了!”

“你们……哼,你们这些小字辈懂什么?有本事你们去找民党拼命呀,就你们几个,去呀!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厉害,去南边就是死。哼,我说都是实话,都这份上了还指望什么?还能指望谁?”奕劻一边保持着自己长者的气度,一边没好气的反驳着。

铁良和良弼还要去骂奕劻,这时首座上的载沣狠狠拍了一下椅扶,大声喝道:“看看你们都什么样子,都成何体统?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这么谩骂?”

铁良和良弼都狠狠的瞪了奕劻一眼,一甩袖子,忍下这口气了。

奕劻再次卷起了袖子,眯起了眼睛,恢复了打瞌睡的态度。

那短暂的闹剧结束之后,没想到中和殿又陷入了沉默。因为大家都知道,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道路不多,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国内闹得那么厉害,纵然北方有十几万精锐兵力,可是一兵一卒都挪不动,做做装饰都让人不安宁。洋人们更是背信弃义,在这个时候拿贷款的尾数来要挟,大清的命脉眼下就靠着这少得可怜的输液在维持着,一旦终止,那就真的要大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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